先师有遗训,忧道不忧贫。
瞻望邈难逮,转欲志长勤。
秉耒欢时务,解颜劝农人。
平畴交远风,良苗亦怀新。
虽未量岁功,即事多所欣。
耕种有时息,行者无问津。
日入相与归,壶浆劳近邻。
长吟掩柴门,聊为陇亩民。
这应该算是五柳先生前期的作品,虽较之后来的《归园田居》数首略逊一筹,但亦是陶氏田园诗开山佳作之一。
细推时间,可见端倪。这首诗写于“癸卯岁始春”,细查下来较之陶渊明挂印彭泽令尚有两年的多的时间,彼时的陶潜,还不是那个看破红尘,洒脱不羁写下《归去来兮辞》的乐山乐水的智仁之人,亦不是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文士,彼时的他,尚只是丁忧守孝期间的短暂归农,虽恋慕山水,但从其“瞻望邈难逮”、“聊为陇亩民”等数句亦看出些许出仕之心,对官宦仕途的报复和不甘。
于我看来,彼时的他,还仅仅只是那种小隐隐于山,难免落入了当时魏晋清谈风流的空虚和俗套。说得可能稍许严重了,但是细细品读玩味,这首诗较之后来的作品,确实流露出些许矫情自饰。然而,放诸诗海,此诗仍然属于清新自然的田园诗中的上等作品。
诗题怀古,怀的是孔子“忧道不忧贫”,怀的是“长沮、桀溺耦而耕。孔子过之,使子路问津”。作者以长沮、桀溺自比,志欲长勤,但瞻望的仍是至圣先师,并没有接舆那种“往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”的超脱,而后期的作品,却比比皆是,可见彼时作者的矛盾心境。
“平畴交远风,良苗亦怀新”是诗中难得的平实触景的传世佳句。
题外话,提到无人问津这句成语,多半人的思维定式,会联想到《桃花源记》的出处,可从这首诗中可见,早在几年前,陶彭泽就已经有了“耕种有时息,行者无问津”的句子,可见今人多半人云亦云的成语出处,中学教育普遍的传授,是多大的谬误!而且细校下来,成语的源头,应是《论语·微子》。人云亦云而不去伪存真,往往谬之大矣,而今诸多事,鹿为马,叶障目,愚黔首,诸多顺其自然的怪事,而又岂止于斯。至此我是否也有些“谋道不谋食,忧道不忧贫”了呢?胡说,我仍踯躅于功利境界,亦没有像陶渊明那时的山水薄田来固穷守贫。呜呼,慕之,羡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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