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工作之余,忙里偷闲,会瞟两眼法帖,时间有限,取其精华,自是《兰亭集序》看得多些,赞叹笔走龙蛇之间,窥叹第一行书之精妙。
家中的二十四史渐落尘灰,然而其中《晋书》最近翻得却是多些,恰巧前一阵刚刚看过王羲之传。其中称赞其书法,“善隶书,为古今之冠,论者称其笔势,以为飘若浮云,矫若惊龙。”于我,拜服而已,虽然错别字、涂抹改写的地方很多,然而这正是醉后初稿的魅力,就单单《序》中一个个形态灵动,迥而不同的之字,便足以凝神品味良久。
然而抛却书法不论,单单《兰亭集序》内容,亦足以流传千年。
羲之其字逸少,人如其字,年少成名,年少逸伦,虽是琅琊王氏,世家大族,也不过是顺势而为,助其才华愈显罢了,东床快婿,便是确证。但也免不了魏晋风流,性好山水,崇尚谈玄,《兰亭集序》便是典型,一句“一死生为虚诞,齐彭殇为妄作”,过于出世悲凉。
《兰亭集序》于我,自是十分喜爱,亦是倒背如流多年,心中能够排进前十的古文,但是隐隐,相较于苏轼《前赤壁赋》,总觉前者少了些洒脱飘逸,多了些桎梏之感,总觉得有些应试、造作......直到我看了王羲之传中“或以潘岳《金谷诗序》方其文,羲之比于石崇,闻而甚喜”的评语,才有了些许眉目。又看了石崇的《金谷诗序》的内容,方豁然开朗。
《兰亭集序》就是《金谷诗序》的复刻版本,其中许多语句,也是对《诗序》的直接应答,像“虽无丝竹管弦之乐”,自是对于石崇“鼓吹递奏”的对比,结尾“后之览者,亦将有感于斯文”,更是对前文“后之好事者,其览之哉”的共鸣。记得当年读到此处,总觉得这个“亦”字有些突兀,如今知道缘由,便觉得自然的多。
石崇,金谷,绿珠,与孙秀斗富,林林总总,当年亦是风流人物,非西晋开国元勋大司马石苞嫡长之子,但靠着自己的努力,在官言商,成为首富。但其才华显然不在文学,虽其时于文学圈称二十四友,其中不乏刘琨、陆机、陆云、潘岳、左思等名人,但多少有点电影《功守道》的意思,《金谷诗序》全文徒“感性命之不永,惧凋落之无期”寥寥数字,有些意味,其余平淡如水。苏轼的评论最妙:“金谷之会皆望尘之友也;季伦之于逸少,如鸱鸢之于鸿鹄。”
自然鸿鹄般的王羲之,对于鸱鸢感的石季伦,时人与之做比,闻而甚喜。仿佛瞬间出世悲凉的《兰亭集序》多了不少入世之感。尽山水之游,戈钓为娱的王右军,对于名望,自是做了一回终南捷径。
六朝谈玄,谈的是天地境界,而谈玄之人,仍在功利境界,距道德境界仍难望其项背,对于天地境界,仅是仰止而已。
为人做事,古今皆同,先贤如此,何况我辈,不必苛责。然而,并不影响《兰亭集序》的魅力,于字于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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